“嘈雜、混亂”，跟許多人一樣，研究生畢業的張悅曾經對工廠帶著一些傳統印象，但當她走入制造業工廠接觸生產線后，原先固化的看法被改變了。

 

盡管就學時的研究方向涉及當下非常熱門的人工智能領域，張悅依然未能從就業大軍中脫穎而出，進到自己想去的互聯網大廠。幾個月前，在向多個心儀崗位投遞簡歷無果后，張悅加入了一家名為海辰儲能的儲能企業擔任工程師，并于海辰重慶制造基地負責設備開發相關工作。

 

在公司的生產車間，張悅過去的看法逐漸改變，“內部非常整潔、有序”，且“現代化的生產線已經非常智能化，許多工作由機械手和自動化設備完成”。

 

工信部10月披露數據顯示，今年前三季度，高技術制造業投資同比增長11.3%，增速高于制造業投資5.1個百分點。同時，新能源汽車、光伏產品、航空航天器及設備實現高速增長。

 

從“中國制造”到“中國智造”，智能工廠建設規模正在持續擴大。目前，我國已建設近萬家數字化車間和智能工廠。近年來，“智慧工廠”“燈塔工廠”“黑燈工廠”等新概念工廠不斷增加，正扭轉著人們對傳統制造業工廠“傻大黑粗”的固有想象。

 

在車間

 

12月7日，海辰儲能重慶基地一期一階段項目投產儀式在重慶市銅梁區舉行。在“雙碳”目標引領下，能源需求結構和能源生產結構發生革命性變化，對于重慶來說，這是重要的產業躍遷機會。

 

公開信息顯示，海辰儲能成立于2019年12月，專業從事鋰電池核心材料、磷酸鐵鋰儲能電池及系統的研發、生產和銷售。2022年，該公司電力儲能電池出貨量達到5GWh（吉瓦時），拿下中國電力儲能電池交付項目量第一，以及出貨量增速第一的“雙冠”。今年6月，海辰儲能簽署上市輔導協議，正式啟動A股上市進程。

 

聊到海辰儲能的待遇，張悅雖然基本滿意，但還是把就業進入制造業形容為“被迫選擇”。在與同一批進入海辰儲能的同事聊天過程中，張悅發現，大家起初并不清楚進入公司后要到工廠上班，“以為是做設備自動化方面的研發，但實際工作經常需要進車間看機器運作情況”。

 

防塵服、手套、口罩、帽子……由于無塵生產車間對潔凈度的要求，張悅每次進車間都要穿戴整齊。張悅認為海辰儲能的工廠“環境算是很不錯，每個工序都有做5S清潔。車間出去就是各個部門的辦公室，很方便”。

 

沒參與過車間工作的張悅也曾很忐忑，“工作強度太大，每日包裹嚴實對身體無益”。不過，產線的高度自動化一定程度上消解了張悅的煩惱。在她看來，相對而言，海辰儲能的工人身體負擔并不算大。她發給記者幾張照片和一個視頻：明亮的車間，涂成綠色的地板，相較眾多嶄新的大型設備，穿梭其間身著工作服的人員并不多。車間還設有潔凈房環境標準，控制指標包括溫濕度及潔凈度。屏幕顯示，當時車間溫度為23.3攝氏度。

 

以海辰儲能所涉及的鋰電池產業為例，工信部數據顯示，今年以來，我國鋰電池產業延續增長態勢，前十個月全國鋰電池總產量同比增長31%。

 

資料顯示，海辰重慶制造基地是重慶市首個投資超百億級鋰電電化學儲能整裝項目，計劃總投資130億元，在建設規劃時就集“智慧工廠、‘零碳’工廠、花園工廠”為一體，采用海辰儲能第四代高效率鋰電智能制造產線，目前已基本上實現生產、檢測全自動化，產線效率比第三代提升了30%、自動化水平提升20%以上。

 

張悅也偶爾了解到周邊同事的情況，“有做研發崗電化學的博士，也有高中學歷的產線操作員，本科定崗一般是技術員”，她還提及，選擇制造業工廠的男生偏多，除職能部門外，主要圍繞產線服務的一般是機械、自動化、電氣、統計學專業的人員。

 

據海辰儲能披露，該公司2023屆校招收到簡歷將近4萬份，共錄取600余人，從學歷來看，近60%都是碩士、博士學歷。

 

海辰僅僅只是先進制造業的一個樣本。從宏觀數據來看，高技術制造業容納就業的能力正在不斷提高。智聯招聘《2023年大學生就業力報告》顯示，受訪2023屆畢業生中，8%期望去汽車/生產/加工/制造行業，比去年高了2個百分點。2020年至2022年智能制造招聘職位數同比增幅均在50%以上。

 

現在，張悅已經消除了對進入車間工作的抗拒感。在她看來，比起看資料，親自到現場參與設備每個結構件的運作會對能力的提升更有幫助。

 

在線上

 

一線生產車間自動化、智能化程度背后是數字化軟件的支持。作為中國互聯網的中心之一，12月的杭州，迎來了一批新能源產業鏈企業。

 

今年12月，晶科能源的高管來到了2023新能源行業釘峰會的現場。這家光伏企業正在借助釘釘的力量推動數字化轉型。

 

作為全球領先的光伏組件和儲能產品制造企業，晶科能源全球市占率15%，2022年全年營收達830億元。截至2023年第三季度，晶科能源組件出貨量累計超過190GW（吉瓦），位列全球組件出貨量第一。

 

晶科能源的研發、生產和銷售等業務布局覆蓋全球，員工規模多達幾萬人，由于體量龐大，晶科能源組織溝通面臨跨地域、跨語言、跨文化的巨大挑戰。以往在公司內部，郵件、微信、釘釘等多種不同溝通軟件同時混用，文檔、聊天記錄分散在不同軟件內，信息難以同步，溝通流程繁瑣。

 

此外，由于晶科有大量的工作必須在產線上完成，保障信息安全非常重要。行業競爭激烈、技術迭代速度快是新能源行業的一大特點，例如在光伏組件領域，核心技術平均每半年就有代際更新，領先的技術是保障核心競爭力的根本，核心信息的外泄造成的損失不可估量，因此新能源企業對于信息安全非常看重。

 

這些都是晶科能源在數字世界遇到的新痛點，隨后晶科能源找到了釘釘。

 

晶科能源相關負責人透露，該公司和釘釘聯合打造數字化底座平臺“晶彩”。目前，晶科能源使用釘釘的員工人數超過4萬人，在馬來西亞、越南的生產基地的使用率達到90%以上，美國部分管理人員使用率也超過80%，晶彩在晶科能源內部覆蓋率已達到90%以上。

 

現在，晶科能源海外員工使用晶彩App（應用軟件）海外定制版，與國內版本實現數據打通的基礎上，可集成海外業務所需的個性化功能，更加適配海外員工使用體驗，并且解決了海外軟件使用合規問題。

 

同時，晶科能源的客戶或供應商，也可以接入晶科系統，打通業務流程，實現數據同頻。例如客戶需要了解貨品物流進度時，銷售人員可以直接向客戶發送物流信息的鏈接或口令，供客戶實時查詢。

 

釘釘總裁葉軍表示，除了核心競爭力技術之外，成本和效率也是新能源行業這類先進制造業避不開的話題。葉軍認為，數字化正是像光電轉換（通過光伏效應把太陽輻射能直接轉換成電能的過程）一樣一點一滴提升效率，很難直觀看到價值，需要長期的積累。葉軍說：“查了一下數據，新能源光伏產業有0.01%的光電轉化率提升，一年可以多生產1點幾億度的電。”

 

如今，在生產方面，晶科能源的數字化轉型也帶來了許多改變。以制造過程中的維護環節為例，晶科能源制造系統運維助理工程師楊軒表示，過去點檢（對有故障的設備進行專項檢測）信息需要人工記憶，會有漏點檢和超時點檢的問題。但接入數字化基座以后，點檢信息會集成到系統中去，即時響應，大幅提升點檢效率。

 

在產線

 

我們再把視線從重慶、杭州拉回北方，會發現這里的工廠，正在尋求與國際接軌。

 

在聯想天津工廠里，記者注意到，相比筆記本電腦組裝線車間，旁邊含有鐳雕、錫膏印刷、點膠、錫膏檢測和貼片等工序的智能主板生產線車間呈現出更不一樣的情景：一大部分車間的照明設備僅有一些綠色小燈，相比旁邊車間更加漆黑，工作人員也只有寥寥數名，幾臺機器小車在其間移動。

 

十年前，網上有聯想廈門工廠內部照片顯示，一條聯想智能手機產線兩邊坐著眾多生產工人，人與人間距僅一個身位，有的員工胳膊肘甚至會相互觸碰；十年后，在聯想新近落成的天津創新產業園中，筆記本生產線上混雜著眾多機器設備與普工，自動化率達到了60%，單條產線員工由傳統產線的140人減少到40人。

 

今年年初，聯想合肥工廠入選“燈塔工廠”，作為制造業領域智能制造最高水平的代表，“燈塔工廠”被稱為“世界最先進的工廠”。不過，聯想集團高級副總裁、全球供應鏈負責人關偉此前表示，天津基地擁有聯想全球十個工廠里最高的智能化水平，被評上燈塔工廠只是時間問題。

 

以聯想同樣的機器組裝線對比，關偉回憶道：“十年以前在合肥剛剛做自動化的時候，拍著胸脯說我們的線效率特別高，一條線180人，一個小時做180臺機器。現在一條線120米，端到端的人只有40人，一小時可以做200臺，這就是效率極大地提升。這些提升都依靠智能制造十八般武藝，比如智能排產系統等。”

 

關偉還提到，智能排產也是提升智能化（而不是自動化）的關鍵。“生產線，特別是離散制造業最頭疼的話題是換線。做一模一樣的東西，一天連著做10小時不換線，效率可以很高，但它是一種理想的狀態。比如我們的訂單85%都是3臺、5臺、8臺、10臺，就意味著生產線可能2分鐘生產這個配置，2分鐘以后要生產另外一個配置，頭疼的地方是怎么樣能夠零秒切換”。

 

他表示，通過智能排產能夠做到快速切換，工藝實現零秒切換。這5臺設備過去以后，接下來的5臺設備是新的配置，而且由于120臺自動化設備+5G連接，所以這種切換不是人工切換，是系統自動切換，這是智能化。

 

聯想方面介紹，智能主板生產線采用高度自動化設備并與智能化系統深度融合，全線自動化率超過80%，板卡測試段實現了全自動智能黑燈測試。產線總長度120米，目前已實現每10秒下線一片主板，年產170萬片主板。

 

關偉稱，智能主板生產線并不是沒有人，目前有9個工人，而其他工廠，類似產線大概會有30人至40人。“很多制造基地都是靠人一車一車往上推去換料，而聯想依靠的是AGV（自動導向車）設備。什么時候需要維護，都是在系統后臺直接看出來，這樣智能效率就會最高”。

 

公開信息顯示，聯想集團創新產業園（天津）占地面積10.7萬平方米，產業園分為東西兩區，東區為生產區，西區為研發實驗區，員工數量只有700多名。

 

聯想集團天津創新產業園負責人劉初春表示，數字化和智能化以后，從組織的角度來講，會導致勞動力的下降，同時創造出更多的機會。“比如天津工廠從人的分配來講，產線工人肯定是下降的，相對一些更高素質人才需求或高素質的崗位會更多，給員工創造了更多的機會”。

 

他提到，以前有很多老同事打螺絲釘，打了十年的大有人在。現在實現智能化以后，如果員工愿意去學習，實際上有更多新的機會，例如對設備的維護和保養。“天津也有很多職業學校，我們也和他們有相應的配合，他們去學習以后，也能適應新的崗位要求”。

 

另外，聯想對新員工培訓周期也進一步縮短。劉初春介紹：“以前一個新員工到真正能夠上崗，一般情況下都要半個月甚至一個月時間，重要的崗位通常需要培訓三個月。現在，很多崗位基本上是一個星期，如果切換到新的崗位，我們認為他隨時可以切換。”

 

來源：經濟觀察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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